猎记搬运-她,他和它们 (2017娃收德猪)

那小孩静静的坐在座位上,头靠在弯曲手臂的左肩上面,向前方观望。面前是一道铁丝网,十来米远有几根木栅栏,周遭还有不少几十米高的大树,稀松的呼吸着雨后的阳光。大树上挂着不知多少知了,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唱着,似乎也是被闷热和大雨来回折腾的够呛。大树脚下犹如插秧般挤着一人高的灌木,靠着缝隙间漏过的太阳和雨水,放肆的生长。隐隐的从灌木的缝隙,能看到小片湿滑的泥地,和一处处浑浊的水洼。这是今天早上阵雨带来的福音。在这个偏僻的地方,夏日是如此难捱,一场通透的大雨,洗净心中的焦躁,让人能够安心稳坐,正是小孩想要的… 久了,乏了,她微微抬头看了看,又把头缓缓落下。

这莽汉有些焦急。他那宽大的手掌,轻轻地搭在小孩的左肩后面。他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去观察周遭的树,周遭的水,心里不断企盼的,是它们什么时候来,什么时候来,什么时候来?来了找哪个,来了找哪个,来了找哪个?在不断的默念和假想的推演当中,昨天晚上的场景在他心里反复无数次。昨天晚上,莽汉和小孩来到一个闷罐车的位置。闷罐开着一两扇窗口。雨前的闷热和车厢的封闭让他们如沐桑拿。在这个野外的蒸笼里,有的不仅是他们的身影,还充斥着各色毒虫。虽然有防虫准备,八岁的小孩还是紧张不已。好在莽汉早就教育过多次,看见毒虫不要害怕,千万别叫出来。小孩居然就真忍了下来,一个多小时,不管是蜘蛛,蚊子,还是甲壳虫,她只是悄悄的指点着各色毒虫,指挥他手拿脚踹,却并未作声。这么小的娃,跟着吃这份苦,也实是不易。如此难受,却不见一物,殊为可惜。今天下过雨了,又不是在闷罐里面,应该会好很多吧。莽汉心里暗忖。

黑毛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沿着这片林子跑。有时候看见洒落的玉米它们也会逗留几分。地上湿滑?正好打个滚儿。有片水洼?必须趴个凉。有时候看见树下不明的东西,闻起来有趣的,它们也会聚在四周,仔细观瞧。平日里就地面上的东西让它们感兴趣,今天结队来到了那片木栅栏下,周遭的水洼里面趴满了它们的身影。有时翻翻身,有时瞇着眼往那小孩那边… 什么,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孩,和一个莽汉,小孩手里还有一根黑黑的棍子,直指着它。她是谁?他又是谁?那根黑棍子又是啥?这些都不是它平时常见的东西。但是他们高高在上,它看不清,也闻不到。这黑毛从刚刚趴下的水洼里面站起身,踱来踱去,想再打探明白今天看见啥新鲜玩意儿了。

这莽汉心里一阵激动。今天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,这次不会像昨晚那样空手而归了。他告诉那小孩,找最大的黑毛,等它与其它黑毛分开,在这个距离,照着面门去。虽然说最保险的地方是侧身腋下直捣胳肢窝,但是这个距离,小孩练习了无数次。她跟莽汉早就在百米练习过五寸的钢板,基本没跑。十来米的距离,完全就是送的。虽然在距离上不是问题,但是莽汉还是有几处担心的地方。这是小孩第一次面对活动的东西,跟固定的钢板大有不同。她手里的黑棍子比她平时用的红棍子要猛,万一她不能承受呢?这根黑棍子不是他调节的,万一不准呢?她会紧张吗?她会手抖吗?她会找对机会吗?她会误伤吗?莽汉还没有想完所有的可能性,只听咣一声响,大个儿黑毛一屁股坐到地上,嘴里哼哼了几声,就躺下去了。它的脚蹬了几下,便不再眷恋,一步登天。

看着颠儿颠儿小跑过来的黑毛们,小孩稍微有些兴奋。虽然耳边传来莽汉的声音,说要对付大个儿的它,她却沉了沉心,想的是哪个位置更合适,就对付哪个。先头的两个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架,追着转圈儿跑。后面两个一大一小,虽然步伐稳健,却和她的黑棍子一直都在一条直线上。这可如何是好?这时,小个儿的那个看到水洼,急切的趴了下去,分明是和大个儿的那个拉开了一点距离。可是大个儿却背对着小孩。从背后出手,实在是没有保证,所以小孩忍了忍,想等它转过身来。她的眼睛死死钉在了正前方。说时迟那时快,水洼里的小个儿好像看出了不对劲,猛地站起来。就这么一个节骨眼,大个儿被小个儿的突然动作吓了一个转身,愣了有一秒。小孩在棍子后面冷静的等这个时机已经好几分钟,实在是太久。这下一个亮相,她手轻轻握紧,随着一声巨响,黑棍子往后杵在她肩膀上,感觉就是被闷了一踢。虽然肩膀有点酸,但是她记得莽汉说要注意跟随到底(follow through),便继续埋头观察。小孩在棍子后面看到大个儿坐了个屁股蹲,疼的直哼哼。直到大个完全躺下,她的视线才离开了黑棍子。

黑毛刚刚趴在水洼里面,尽情享受了一周以来第一次雨后的阴凉。在这个湿度颇高的地方,每一阵雨带来的不仅仅是透过厚毛皮草的凉爽,更是方便了它寻找泥地下面的任何有吸引力的东西。同伴们非常撒欢的在湿漉漉的烂泥里面走着,滚着。前面那两坨,天天就知道打架。有福同享嘛,没什么好抢的。你看队伍里面就老大最好,最喜欢和它一起行动。有什么自己拱不动的,老大在旁边指点指点也就解决了。今天好不容易蹭个凉,一定要在水里多泡一会儿。它做了一小会儿眯眼,一张开猛地看见了熟悉的位置和不熟悉的身影。那到底是什么?心里一懔,它背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。也不管是双拳还是四手,抑或是四腿,小个儿腾的站了起来。旁边老大给吓了一跳,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,转身就过来看。稍微迟疑之间,它听到好几天都没有听到过的一声咣!旁边老大一屁股坐了下去。难道二师兄要现原形?!这里实在是恐怖,宝宝夺路而逃,逃之夭夭…

一阵喧嚣过后,莽汉的朋友走了过来。“看见了啥?”
“黑毛们。”莽汉高声的说,小孩并不自喜。“中了吗?”
“中了!正中面门!”莽汉急切显摆,小孩冷静观察。
“我这里还有一个受伤的,你们可曾想要?”
莽汉心中细细盘算,一个大概能出7,80斤,带来的大箱子似乎还能给新朋友腾点空间,但也十分逼仄。既然是千里奔袭,那么能带回家的是多多益善!
“为啥不呢?”理智还在运转,冲动却毫不犹豫的背叛了。
莽汉看看小孩,想从她的眼光中读出再来一次的自信。
小孩点点头,告诉莽汉再有十头八头的不在话下。
哎哟小祖宗,再多了也拖不动了呀!

莽汉还是有所疑惑。这次不同于刚才。刚才是随便自选,现在是定点消除。黑毛会再次过来吗?小孩能从百万军中找到上将的首级吗?上将会和下士们分开吗?她第一下挨踢没有心理准备,这次被踢过了,再来一次手会抖(flinch)吗?会打飘吗?疑点在他心中萦绕,而受伤的上将却迟迟不愿现身。倒是刚才打着架的两位,再次飞奔到面前,像是给上将打前站。莽汉心里不禁嘟囔,到底是哪个烂手,误伤上将,害得我必须等它出来,否则这两个小哨随便来一个…她这个年龄都能打得如此准确,那么伤及上将的得多不用心!莽汉略微有些心急,眼光不停的在灌木缝隙里面翻索一遍,好像凭着眼神就能把这片灌木连根拔起,让上将无藏身之地。终于,上将拖着伤腿,一跳一跳的蹦了过来。

小孩挨了一踢,却没有太多抱怨。其实是注意力击中,或者按新潮的词汇,算是肾上腺激素暴涨,没有太痛的感觉。她揉了揉肩,坚定的说,我还能来。稍事休整以后,她又把头埋了下去,等待,等待… 这次还是要冷静,她不断在心里强调。小孩把眼睛放在玻璃后面,再次找了放大的感觉,又抬起头看看有没有新的敌情。趁着没太多动静,她把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面左手右手几个慢动作的重播了一次。十字在哪里,手指在哪里,机会在哪里。重播越多,信心越足。脑子里画面还在延迟,面前却来了两个小兵。放眼望去,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。她听见莽汉说这俩不是,却也把十字稳稳套在其中一个身上,紧跟慢跟,假想再次出手的感觉。这两个小兵晃荡了快五六分钟,于他们却是似乎过了五六个小时。终于,又一批黑毛赶到面前,里面分明有跳着前腿的上将。上将跟着另外一个四肢健全的黑毛,虽然腿脚不便却一点也没有拉下。小孩迅速把黑棍子对准上将,十字稳稳的套在了它的头上。耳旁听到莽汉不断提醒再等等,再等等。上将此时已经靠到木栅栏上,和黑毛们分开,只要一转身,就是小孩的机会。

黑毛们刚才听到一声巨响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飞奔跑开了。可是生活的片区就这么一块儿,晃荡一阵它们又回到刚才的地方。高高在上的小孩和莽汉和棍子还在那里,但是却没有指向它们。它们端详一阵,又飞也似的溜走了。没过一阵,它们又小跑回来,这次队伍里多了几个。其中一个,几周以前就跟它们有所不同,跑动间蹦跳更多,奔走更少,分明是腿瘸了。瘸腿的它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,总还能跟上队伍。虽然如此,毕竟还是招不胜其烦的苍蝇和动作飞快的郊狼。瘸腿努力保持着队形,来到木栅栏下,前面一对的打闹在它看来是那么的不以为意。大家好像都喜欢挤啊挤,不知道有什么好挤的。瘸腿跳着蹦出了队伍,把身体和头彻底暴露在黑棍子前…

咣!再次巨响过后,瘸腿上将应声躺下,在这片密林里面,只留下了这一次她,他和它们的传说。

莽汉朋友说,欢迎再来。莽汉说,还可以来。小孩说,她还想来。黑毛们说,吭哧,吭哧,你们去害隔壁老王家吧,老王家里有跑猪,五块钱一只的活动靶,看你有多能!

附:娃平时打红枪管的点22,这次用了黑枪管的243,所以我一直担心她是否能承受后座。这次看来是没有问题的,过两年给她上6.5 Creedmoor搞各种鹿。附图里面身上有泥,在镜头面前的是老大,毛重190磅,打中眉心。后面那个是瘸腿上将,毛重155磅,打中耳根,都是立仆。最后说一句,冲动是魔鬼,害得我必须就地把所有大骨头剃掉才能装回家。

1 个赞